前任財政司司長網誌
Buena Vista Social 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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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期間,我成立了FSR Social Club, 邀請幾位好友到家裡Jam Jam 歌。 |
經過一星期的「閉關」,我又回到政府總部,開始2015年排山倒海而來的工作。迎接2015年的,似乎不是新一年的朝氣,而是過去一年的納悶,沒完沒了的爭拗、不問是非的反對……當然,世界沒有因為香港而「原地踏步」。
上月中,美國和古巴宣佈復交,結束50多年的敵對關係,令我想起十多年前購買的一張音樂專輯《Buena Vista Social Club》。最近我乘車時,如果沒有收聽新聞報導,便是播放這張暢銷全球並獲得1998年格林美奬的專輯。專輯在1996年灌錄,有十多位古巴音樂人參與,當時最年輕的一位「只」有60歲,可以想像不少老樂手現時已經去世。這張專輯把「消失」了近半世紀的古巴音樂,帶回國際樂壇。
可能是受到西班牙音樂熏陶,古巴音樂節奏明快,熱情洋溢,還帶點Jazz的即興性。我連續聽了這張專輯多次,還是覺得越聽越有味道。和加勒比海地區其它國家一樣,古巴人的社交活動大都圍繞着俱樂部(social club),有雪茄俱樂部、棒球俱樂部等等,而Buena Vista Social Club正是音樂人聚腳的地方,大家即興演奏,隨意加入,一起Jam歌,搖擺起舞。
Buena Vista Social Club位於古巴首都夏灣拿,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最為鼎盛,雲集當時古巴最著名的音樂人,夜夜笙歌,非常熱鬧。這是古巴音樂最活躍的年代,有人甚至形容音樂是古巴的三大著名產品,與雪茄和蔗糖齊名。1959年古巴革命後,新總統決心打擊賭場和夜店,Buena Vista Social Club 也在這時關閉。後來美國和古巴斷交,實施制裁,禁止美國國民和公司與古巴通商,古巴音樂也從此在國際樂壇「被消失」。事實上,製作《Buena Vista Social Club》的美國結他手Ry Cooder 也因此被美國當局控告,罰款25000美元。
我第一次接觸古巴音樂,是在美國讀書的時候。由於制裁的原因,紐約社區的古巴人不多,隨時隨地演奏古巴音樂的,反而是鄰國哥斯達黎加人(Costa Rica)。關於古巴,香港青年人最熟悉的人物,應該要數捷古華拉。他其實也不是古巴人,卻在古巴革命、古巴導彈危機中有決定性的角色。我在60年代初到美國,古巴導彈危機剛結束不久,美國社會上下猶有餘悸,我也因此對這段幾乎觸發美蘇核戰的歷史,感受很深。
1961年美國在意大利和土耳其部署中程核導彈,直接威脅蘇聯本土。同期,古巴被美國制裁,迅速向蘇聯靠攏。蘇聯派兵保護古巴,並在古巴興建導彈基地。1962年10月美國攔截運載導彈的蘇聯船隻,雙方對峙並發生小衝突。幸好,美國總統甘迺迪和蘇聯總統赫魯曉夫,力拒軍方把行動升級的建議,通過秘密談判達成協議,蘇聯取消在古巴部署導彈,美國也低調地從意大利和土耳其撤走「陳舊無用」的導彈。
危機得到化解,中間其實還有一段充滿戲劇性的插曲。當時,一艘在古巴附近戒備的蘇聯核潛艇,偵測到美國發射導彈(其實是試射運載火箭),同時又受到美軍深水炸彈攻擊。潛艇處於深水位置與莫斯科失去聯繫,艦長以為戰爭已經爆發,下令發射核導彈反擊,幸好大副堅決反對(按蘇聯當時的規章,必須雙方同意才能發射導彈)。最後,潛艇冒着被美軍擊沉或俘虜的危險,浮上水面請示莫斯科。不論當初誰是誰非,事件中的關鍵人物,在關鍵時刻,都選擇了顧存大局,放下個人面子,頂住壓力,甚至不顧自身安危,成為化解「大是大非」問題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Buena Vista Social Club》專輯的誕生,同樣也是充滿戲劇性。Ry Cooder在1996年到古巴時,本來是要錄製西非馬里和古巴裔音樂人的合作演出。但馬里音樂家因簽證問題,未能進入古巴。結果Ry Cooder 改變計劃,在夏灣拿市內穿街過巷,逐一尋找一班才藝被埋沒數十年的Buena Vista Social Club成員,包括當年有古巴最美歌聲之稱的Ibrahim Ferrer,他過去20年只能靠擦鞋養家,令人婉惜。《Buena Vista Social Club》的故事,被德國導演Wim Wenders拍成同名的紀錄片,同樣大受歡迎,獲獎無數。
世事往往就是這樣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美國長達五十年的制裁,並沒有打跨卡斯特羅的政權。將要和奧巴馬復交的古巴領袖勞爾·卡斯特羅,在五十年前已經是古巴的第二號人物。在美國制裁下,古巴物資貧乏,尤其是在蘇聯解體後,石油供應嚴重短缺。但這卻激發古巴改革,發展出以自給自足社區為核心的低碳經濟模式,甚受一些環保人士稱許。世界自然基金會甚至認為,古巴是現今全球唯一能實現持續發展的國家。世事無絕對,也許有些話還是不要説得太死。
2015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