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财政司司长网志

冰与火：紧缩与宽松

刚刚过去的星期五、六去了日本京都参加亚太经合组织的财长会议，今天早上才返抵香港。

在会上，各部长讨论的重点在亚太区的经济展望、财政管理及经济增长等议题。大家在会场内外，都很热烈地就全球金融危机的应对方法，进行讨论。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和欧洲国家的紧缩政府开支措施，自然是各经济体系财政负责人经常挂在口边的论题。但宽松与紧缩，孰优孰劣，则是人人言殊。

金融海啸爆发至今超过两年，欧美经济经历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衰退。即使各政府和央行在08年底和09年间，已推出数以万亿美元来推动的积极财政政策和宽松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欧美经济的复苏步伐仍乏善可陈。

虽然全球经济出现二次探底的机会看来已经降低，但欧美经济仅缓慢复苏，政府财政情况恶劣，债务危机的担忧挥之不去，故引发了一连串有关政府是否应该推行紧缩的财政政策和央行是否应该进行新一轮「量化宽松」的讨论。当中以美国联邦储备局刚在星期三（美国时间）推出的第二轮「量化宽松」措施和英国宣布于2015年前削减830亿英镑开支和五十万公务员职位最为瞩目。

一般而言，经济下滑时，政府是可以透过积极的财政政策来加大政府消费、投资以至减税来推动经济增长；央行亦可透过减息来实现宽松的货币政策，甚至在息率降至无可再低的情况下，购买不同类别的债券，以「量化宽松」的方法，为市场和经济注入资金，以期“催谷”经济重返增长的轨道上。然而，无论是财政或货币政策，政府和央行均不能无止境地推行，两者均有其限度的。

让我先谈谈财政政策。自去年底希腊引发欧元区的债务危机以来，市场和欧美各国政府均意识到其财政状况越来越差。即使在经济向好时，欧美政府亦已多年来录得相当的财赤，债务水平越滚越大，故此，经济逆转时，财赤问题便急速恶化，债务更升至不能持续的水平，因而触发今年四、五月的债务危机。即使国际货币基金会和欧洲央行已于今年5月共同成立了救市基金，支持个别财政状况较差的成员国，但各国仍须尽快落实有效的灭赤计划，务求能让其财政状况返回正轨。

在各国灭赤计划中，近日英国宣布于2015年前削减830亿英镑开支，延长退休年龄和裁减五十万公务员职位等，规模之大，甚为瞩目。这与英国的财政状况较差有关(2009年财赤占本地生产总值比率：英国11.4%；美国10.3%；日本7.4%；欧元区6.3%)。而其他国家如美国，即使还未有推出大规模的灭赤计划，但亦坚持如期结束上任政府对高收入人士减税等措施，反映透过财政政策去刺激经济的空间已十分有限。

无可否认，欧美国家确有需要尽快落实灭赤，惟其紧缩作用将会进一步拖慢经济复苏步伐。且若各国同时紧缩的话，对全球经济复苏的负面影响也不容忽视。因此，欧美央行亦不能不考虑是否推出新一轮「量化宽松」以挽救经济。

日前，日本银行已率先推出新一轮价值高达5万亿日圆的「量化宽松」措施；美国联储局亦已在星期三推出新一轮六千亿美元的计划；英伦银行则对是否推出「量化宽松」仍有分歧，但部份委员亦已倾向支持，惟英国9月份的通胀率仍高达3.1%，远高于英伦银行2%的通胀目标；欧洲央行则较为保守，相信是最不愿意推出新的「量化宽松」措施，以避免透过货币政策来支持其成员国的赤字，影响欧元区的稳定性。

由此可见，世界各国面对百年一遇的金融海啸均以各式各样的措施来应对。不同措施的选择反映该国经济、财政、政治和社会状况等多方面的考虑。

香港作为小型开放的经济体系，欧美国家无论是推行财政紧缩或「量化宽松」措施均会影响本港。先进国家透过加税、削减福利、公营部门减薪和裁员等方法来灭赤，势必会削弱本已疲弱的经济复苏，令经济雪上加霜，进而会影响消费以致进口需求。贸易占本港经济的比重很大，故此，欧美进口需求持续疲弱，将对本港出口前景带来不利影响。

另一方面，亚洲地区经济和财政状况远较欧美稳健，全球经济重心正从西方向东转移，亚洲成为推动全球经济的火车头。因此，当欧美国家推行「量化宽松」政策，造成大量流动性时，全球资金为了追逐回报，可能会大举流入经济前景较佳的亚洲包括香港，因而会增加通胀和资产价格泡沫的风险。

由此可见，本港正处于冰火之间。冰，是因为欧美经济疲弱，令香港持续受制于不明朗的外围环境。故此，我们要继续积极开拓亚洲和新兴市场，以减低欧美财政紧缩的负面影响。与内地更紧密经贸关系安排相信能够协助本港企业，进一步拓展内地庞大的内销市场。一直以来，我们均没有松懈，积极透过外访和不同场合推介本港。今年首9个月，本港向印度和俄罗斯出口的总额分别大增47.5%及122.2%，当中印度已跃升为本港第5大出口地。我将于十一月底带领一个商贸金融代表团探访南美的智利和巴西，加强沟通，找寻更多合作的机会，拓展我们的出口市场。本港出口市场若能更多元化，将有助平衡欧美需求疲弱的影响。

火，是因为全球资金大举流入亚洲包括香港，令本港资产价格持续上升。在这方面，我已于今年2月、4月和8月，循着四个方向推出了三轮措施稳定楼市。行政长官亦于十月发表的《施政报告》中提出了一系列长、中、短期的房屋措施，以期令楼市能够持续健康平稳发展。我们会继续密切监察欧美持续宽松的货币政策对本港经济和资产市场带来的潜在影响，并会在有需要时果断地推出进一步措施，确保香港宏观经济和金融体系的稳定性。

香港作为全球主要的国际金融中心，与世界各国关系密切。各主要经济体的最新经济、金融市场，以至监管规例和政府政策的变化均会影响本港，我们必须密切留意世界各国的最新情况，并透过参与世贸，亚太经合组织及二十国集团会议等国际组织的活动，与世界各国领袖共同探讨，同心协力处理金融海啸后所带来的种种错综复杂的后遗症，以寻找全球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最佳道路，为世界人民的福祉作出贡献。

我在本周稍后会以中国代表团成员的身份，出席在韩国首尔举行的二十国集团峰会，相信这个「紧缩与宽松」的议题一定会再次成为各国讨论的热点。

2010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