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财政司司长网志
青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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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实习,Tim和Queenie很快又要重回校园,我祝他们新一年都学业进步。 |
今年暑假,再有两位参加了「政务职系暑期实习计划」的同学,来到我的办公室实习两个月。在香港大学主修政治/法律的Tim,和在英国牛津念心理学的Queenie,都肯定是尖子学生:成绩优异,语文良好,工作积极,结上领带穿上套装,配一张亮丽的CV,他日投身职场,肯定是抢手货。
他们令我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年轻的我,肯定不是Tim和Queenie一类的尖子学生,成绩还可以,大部份时间花在学业以外的事情,凭着考试技巧和short term memory,在学校一直以过得去的成绩升班,高中就留了一头及肩的Band仔长发,大学时更模仿一些偶像剑手,开始留胡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一类,一些长辈看不过眼,会批评我们污糟邋遢,不务正业。
七十年代初的美国,正值反越战和学生运动高峰,波士顿作为大学城,示威、集会是家常便饭,三日一小次、五日一大次。「占领」的抗争模式当年已不是新鲜事,我在大学那几年就见证过多次学生「占领校长室」,其中两年,大规模的示威运动几乎瘫痪学校运作,大考还未开始,学校就宣布提早放暑假,因为学生返家后,学运要动员也找不到人手,波士顿自然又会回复平静。
当时我身边不少同学都是「行动派」,全身投入反战浪潮。这些人当中,包括了班里面比较聪明、成绩比较好的几位,因为才能出众,他们很自然就成为运动的领袖人物。正当我以为他们毕业后必定会追求理想继续抗争事业,或会加入政党,他们却作出出人意表的抉择:跑到华尔街加盟投资银行,赚取优厚报酬,扶摇直上,下半生几乎绝迹于公共领域,更遑论街头运动。
看见他们的抉择,当年的我只道是人各有志,并无深究。多年之后,我留意到另一个现象,与上述的经历产生强烈对比。一些专心求学、缺席了学运浪潮的老友,当年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但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后,慢慢开始关心政治和社会事务,个别更选择放低事业,在社会上活跃起来,也许是不甘心前半生过得太安份,决心要干另一番事业。
他们这两种恰恰相反的转变,算是「开窍」还是「觉悟」,我亦无法归纳,但有人应该会视之为「现实」与「理想」的对立:离开社运,投身商场是「面对现实」,放低事业,回到街头就是「追寻理想」。
早前在网上读到曾志豪一篇文章「首期常有26岁不常有」,指出「理想不能当饭食,但只懂吃饭的人生,很难食。」我基本上同意他的观点,人生若只剩下吃饭,的确是浪费,但他的结论还是离不开理想与现实的不能兼容。
在我年轻的时候,亦曾经相信理想和现实是两条路的抉择,以为选择吃饭就是放低理想,选择理想就要捱得肚饿,黑白分明。但在成长路上,我发现理想与现实两者,很多时候都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在追寻理想的过程,仍然需要兼顾现实,而在现实生活中,亦并非容不下对理想的坚持。 若决意要坚持二元对立的路线,无论是站在道德高地,批评另一方放弃原则、唯利是图,还是坚持现实,指责对手不切实际、只说不做,其实大部份情况都是「为拗而拗」,毫无意义。
漫长人生路,人的想法会随着年纪和经历改变,正如我和我的同学们,也在人生不同的时间作出不同的转变。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年轻人趁着肩上担子轻,放开怀抱认识世界,勇于尝试不同事物乃是应有之义,若太早就将话说死,甚至按着当下的念头,不惜将自己推向难以回转的死角,则是白白浪费领略人生不同风景的珍贵机会,非常不值得。
这篇短文,我送给Tim、Queenie和一班即将放完暑假返回校园的年轻朋友,和刚在一个多星期前出世的孙儿,希望你们都会有丰盛而无悔的青春回忆。
2014年8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