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gs of former Financial Secretary

為外圍形勢逆轉作好準備

我在上星期剛剛參加國家的代表團，在美國華盛頓參加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國基會)/世界銀行年會。會內外有幸與各國財金官員以及商界高層交流，討論全球經濟最新的發展形勢，大家都認為現在全球經濟形勢嚴峻。

與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先生出席國基會/世界銀行年會

近期外圍環境急劇惡化，先有歐債危機重燃和美國提高國債上限的政治爭拗，繼而美國和意大利的主權信貸評級以及法國、美國和意大利多家銀行的信貸評級連環地遭受個別評級機構下調，這些事件觸發了近月來金融市場大幅波動，反映市場憂慮歐美經濟問題嚴重，環球經濟再陷衰退的風險大增。國基會上星期大幅調低了美國和歐元區今明兩年的經濟預測。部份私人機構的預測更為悲觀，擔心歐美出現雙底衰退，甚至認為會重蹈日本覆轍，出現迷失十年以至廿年的情況。

目前，歐洲經濟情況最令人擔憂。周邊成員國的表現固然乏善足陳，核心成員國德國和法國在近期亦明顯放緩。歐元區一直受主權債務問題所困擾，即使歐盟於7月21日就再次拯救希臘的方案達成協議，但該方案並非靈丹妙藥，尤其是增加歐洲金融穩定基金的彈性均須各成員國國會的批准，而這些過程亦總是困難重重；至於私營部門如何參與亦尚未有共識。況且，該基金的規模僅為4,400億歐元，難以支撑債台高築而規模較大的國家，包括意大利和西班牙，市場對危機蔓延的憂慮正在加深，因此西班牙和意大利兩國的10年期國債孳息率近期持續高企於5%以上。

出席國基會/世界銀行年會

歐元區的問題根源於沒有一體化的財政政策，各國制定財政政策時，並不是從歐元區整體角度出發，而是只顧自己國家的經濟情況，所以個別國家會因政治需要，過度增加開支，造成財赤和債務問題。但要統一財政政策或發行歐元區一體債(Eurobonds)來解決債務危機，都須要成員國達成强大的政治共識，達成財政統一（Fiscal Unity）。由於這些安排都是變相要一些比較有錢的國家，包括德國補貼財困國家，包括希臘，意大利，政治上阻力相當大，短中期都難以成事。此外，財困國家亦要在根本上進行結構性改革以加强競爭力和恢復經濟動力，同樣是困難重重。

國基會估計在歐債危機下，歐洲銀行業的風險敞口(risk exposure)已達3,000億歐元。在全球金融體系環環緊扣的情況下，一旦希臘違約，危機可能迅速地波及其他負債纍纍的歐洲國家，加上歐元區的金融機構持有大量歐元債券，令市場關注歐洲銀行可能會出現流動性問題，銀行系統性風險增加。這不禁令人憂慮成為雷曼兄弟倒閉事件的翻版，由公司層面升至國家層面，衝擊全球金融體系，再次引發全球經濟衰退。

在上週末國基會/世界銀行年會中，雖然各國領袖一致同意要盡快聯手解決歐債危機，但要找到各國同意一些切實可行的方案，實在並不容易。有意見認為首先要協助歐洲銀行重組資產，繼而再容許歐洲金融穩定基金透過槓桿來擴大其規模；另有意見認為可提前推出歐洲穩定機制(European Stability Mechanism)，以取代臨時性的歐洲金融穩定基金。這些都是需要頗多時間詳細討論的巨大問題，而時間對歐洲各國來說，是難以負擔的奢侈品。我希望歐洲各國領袖能夠在短期內作出果斷的行動化解今次危機。

美國的經濟形勢亦不容樂觀，重要的原因是美國經濟深受結構性問題困擾。雖然奧巴馬總統提出了四千多億美元的創造就業方案，但該方案在國會能否順利通過仍有待觀察。聯儲局在最近的議息會議亦指出美國經濟正面對重大的下行風險，並啟動了「扭曲操作」(Operation Twist)，（但我認為譯作「扭轉操作」較為貼切）透過買入長債，並同時沽出短債，以求降低長息、刺激借貸及降低按揭成本，以期支撑經濟增長。但近日金融市場大幅波動，似乎反映市場對「扭轉操作」的成效存疑。至於聯儲局會否推出備受爭議的第三輪量化寬鬆(QE3)，目前則言之尚早，而美國國內的反對聲音亦很大。這反映出無論是財政政策或貨幣政策，政府和央行均不能無止境地推行，對解決結構性問題的作用亦是有限。

正如我在過去已多次指出，歐美經濟的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未來全球經濟前景仍會有很多隱憂。從過去幾個月外圍環境的急劇惡化看來，金融海嘯出現另一波的風險正與日俱增。故此，我們必須時刻保持高度的危機意識，做好準備應對外圍可能出現的巨大衝擊。

雖然本港經濟的基調良好，受惠於內地强勁增長，迅速地從2008年的金融海嘯復蘇過來，並連續多個季度錄得高於趨勢的經濟增長。然而，倘若歐美經濟一旦逆轉，香港作為細小而開放的經濟體，必然會受到巨大的打擊。事實上，本港出口貨值的按年增幅已由今年首季的25%大幅放緩至六、七和八月的低於10%。香港貿發局的調查亦顯示，港商對出口短期前景的看法轉趨負面，而出口的減幅亦已明顯地影響香港今年的經濟增長，大家可以感受到外圍經濟不穩已逐漸影響本港。

面對目前非常不尋常的宏觀經濟金融形勢，我們不能鬆懈，特別是要密切留意歐洲債務問題進一步惡化對全球經濟金融體系所帶來的衝擊，確保金融體系的穩健性是至為重要。在這方面，本港銀行和金融體系一向穩健，而且資金亦一直充裕，具有抵禦外來衝擊的能力，金管局亦已連番推出逆週期審慎監管措施，要求銀行不斷提升風險管理，嚴防過度信貸。我們有信心，即使面對重大衝擊，香港都有能力應付。不過，金融市場的各監管機構固然會繼續高度戒備，但巿民和投資者一樣要提高風險意識。政府會密切留意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的變化，並作好準備，在有需要時，採取適時有力的措施，以應對外圍突如其來的衝擊。

October 2,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