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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gs of former Financial Secretary

如水一樣

早前,幾位老朋友先後從美國回港探親,和他們談起昔日往事,勾起不少回憶。他們都是我在波士頓中國拳擊功夫學院的師兄弟,其中一位現在還在當地居住,開設自己的武館多年,徒子徒孫數百人,很有規模。有時我想,如果我在八十年代沒有回來香港,我或許都會開一家武館,指導當地喜歡中國武術的朋友打拳、舞獅,生活也應該很寫意。

我的師父鄺鐵夫(左),雖然較吳錦鎏師公(右)年長,但因為欣賞吳的武學修為,向吳拜師學藝。圖中為吳師公的師父馬德新師祖。(馬香生先生提供)

相比劍擊,我學功夫的時間更早。我在小學時就喜歡「動手動腳」,跟父親的朋友學過白眉派,在紐約讀中學時又學過南螳螂,唸大學時再跟白眉派師傅學習,後來加入中國拳擊功夫學院,有系統地跟隨鄺鐵夫師傅學習洪拳,一學十多年。

洪拳有很多分支,鄺師父屬虎鶴派,屬林世榮祖傳。虎鶴派最為人熟識的幾套套路,當然是黃飛鴻電影常見的「工字伏虎拳」、「虎鶴雙形拳」和「鐵線拳」。鄺師父除了教授我這些傳統套路,他還教了幾個資深弟子一些個人「秘技」。這些所謂「秘技」,其實是其他門派的功夫,其中包括吳惠農師傅的鷹爪太極和武當一炁(音:氣)五行門。

武當一炁五行門(下稱一炁門)雖然較少人認識,但在香港武術界其實有頗長歷史,門人亦不少。跟洪拳的最大分別,是一炁門屬內家拳,耍起來招式未必好看,主要是呼吸和個別動作的練習,但絕對不要小看這門功夫,在實際技擊上它其實非常有效率,而我一生遇過印象最深刻的一位武者,就是一炁門的「奇人」吳錦鎏師公。

在本地武術圈中,吳師公可算是傳奇人物,他是百份百的武癡,除了功夫,他幾乎沒有其他嗜好,一生不斷跟人挑戰比試,總之就是打過不亦樂乎,有點像《射鵰英雄傳》的周伯通。鄺師父和他,據說當年也是「不打不相識」。

所謂「文人相輕,武人相重;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傳統的「功夫佬」,即使文化水平不高,但對於比自己強的高手,必定很敬重。雖然吳師公比鄺師父還要年輕,但鄺師父因為十分欣賞吳師公的功夫,決定向吳師公拜師學藝,令我們都有機會學習一炁門的功夫。

到底吳師公的武功有多高?我也說不準,只知是深不可測,他不只是一位天生武學奇才,本身亦下了多年苦功。每次鄺師父從美國回港,都會在酒店跟吳師公見面,大家切磋比試,我亦有機會跟吳師公過招。每一次交手,我接不過他兩招,就會被「打到飛起」,而為免受傷,我們事先總會將房間的床褥靠牆豎起,減輕撞牆受傷的機會。吳師公知道我在政府做政務官,總說我是「斯文人」,跟我過招時從不顯露真功夫,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接不了他兩招。

一炁門近年在香港成立「武當一炁五行門武術總會」,我早前出席了他們的就職禮,會長馬香生比我年輕,但論輩份已是我的師公輩。

吳師公的師兄弟、一炁門現任掌門馬香生師公亦說,極少人可以接多過吳師公兩招。據馬師公所講,現年已經八十多歲的吳師公,記性雖然不如從前,但身體仍然健康,功夫底子仍在,平日跟人過招,反應敏捷,老而彌堅。

說起功夫,最近我趁假期,有機會欣賞電影<葉問3>。由「宇宙最強」甄子丹飾演的葉問,今次跟前重量級拳王泰臣對打了三分鐘,這種情景,相信只會在天馬行空的香港電影出現。我對真實的葉問師傅認識不多,但他的徒弟李小龍,卻是我的偶像。

李小龍也曾在喇沙唸書,後來到美國升學、開武館、拍電影,紅極一時。當年在美國的華人圈子中,李小龍是萬人迷,他的言行、打扮都成為男孩模仿對象。我雖然沒有學他穿緊身衣,耍雙節棍,但他對武術的理解,確實啟發了我。

學功夫的人,對「牛頓第三定律」(Newton's Third Law)肯定有「切身體會」:當物件相撞,從一方施加力量,必定會有另一道方向相反、力量相同的反作用力抗衡。李小龍當然深明這個道理,並悟出一套哲學。

「Empty your mind. Be formless, shapeless, like water. It can flow or it can crash. Be water, my friend.」這是李小龍的名言,也是截拳道的哲學核心。李小龍的哲學令人聯想到《道德經》中「上善若水」的道理,能夠如水一樣,將原來要硬碰的力量化解,甚至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力量,在武術上固然無往而不利。這道理對我的意義,並不止於武術,對生活、工作以至待人接物,都甚有啟發性。

黃飛鴻、葉問和李小龍,都是中國武術的代表人物,他們的形象、功夫以至做人哲學,都是透過香港電影尤其是港產功夫片傳遍世界,在世人眼中,香港成為了中國功夫文化的載體。這些電影除了在票房上得到龐大經濟效益,在宣傳中華文化軟實力方面的成效,更加是無法用金錢衡量,得此成就,香港電影人實在應記一功。

January 3,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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